墨修同若汐两人随了陈家小姐一并入了马车，马车轱辘压在杭州府内江南水乡特有的石板上，竟是被石板上薄薄的青苔缓了颠簸。三人在车中皆是静默地听着车外街道上的喧嚣，合衬着车轮走过的声响，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可以体察。

“陈姑娘寻我二人是为了何事？”三人在陈府的花厅里坐定，墨修见陈家小姐面色略有为难之态，便开口相询。若汐摘了面纱坐在一旁，只是面容依然冷清，端了茶盏呷了一口茶，静静听那两人说话。

陈家小姐浅浅地笑了笑：“公子倒是知道我的家姓，那便极好说话了。只有一事想向公子求证一番，若是唐突了两位，还望海涵才是。”

“姑娘直说便是。”墨修虽知道墨陈两家是世交，却也没想到陈家如今还有人能惦念起当年旧事，一时无察，倒由着陈家小姐相询。

“公子家府可原是杭州墨家？”那陈家小姐自是严谨之人，早先遣了府里的下人，花厅里静悄悄的只余这三人。花厅外是江南水乡的缩景，太湖怪石被随意摆放着却不显零乱，从外湖引来的水流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石岸，叮咚作响。

墨修听陈家小姐一言，绕是他一向自负冷静也不由得沉了一下手腕，茶盏的边角轻轻磕上茶盖，声音细小地湮没在清澈的湖水中。一旁的若汐自是不晓得其中这一番交情，听闻此语，原先放在膝上的右手轻轻挪至腰侧，掩在束带间的银链在不经意间被她牵住。

“既是故人，在下也不便有所隐瞒。”墨修极快地敛去惊异之色，换回了平常的做派，顺着方才的动作将茶盏放在桌上，“在下却是杭州墨家人，今日倒是没曾想会遇见陈姑娘。”

正是说话的空挡，有腿脚麻利的下人跑进花厅，依礼见过三人后，向陈家小姐禀道：“二小姐，老爷和夫人回来了，这会儿正往花厅来。”既是已经各自知晓了身份，便也不再似先前那般隔阂，陈家小姐留了墨修二人，说道：“既是故人，不如暂且留步，见过家父也好了却家父一桩心事。”

正说着，陈家家主也并着陈夫人进了花厅。且才入花厅，便看见一袭青衣的墨修坐在一侧。江南的日光原就温柔似水，花厅前后又尽是些枝条藤蔓，半边阴翳绰约之间，只瞧得个大概。偏这大概让陈家家主似是见到了多年前枉死的旧友，立时疾走两步上前，上下打量墨修一番，竟是一时声音哽咽，只喃喃重复：“太像了，太像了。”

陈夫人立在一旁倒是冷静许多，先回神过来相询：“碧凝，这位公子可是……”

“这位墨公子，正是杭州墨家人。这位姑娘是与墨公子的同行人。”陈碧凝知道自己父亲为何事如此激动，便顺着陈夫人的话回道。

一时间，花厅里静默非常。当年旧事也由这万般静谧中幡然复苏，汇成波涛汹涌的暗流，裹挟了沉寂多年的伤痛，一并重新流于日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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