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的人显得比路上的多，大概是因为桥两边各条路上的人都往桥上会集的原因。吴戈在桥边扶着栏杆停下来。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登高远眺吧。突然，她感到一阵浓雾从脚底升腾起来，仿佛把她一下子顶到了空中。雾气沼沼中，一颗硕大的火车头呼啸着从她脚下穿过，紧接着是“轧轧轧”的车轮曲轴折转驱动缓慢停顿下来的声音。

一列火车进站了。

“出事了！这儿有个死人！”远处桥底下不知谁喊了一声。吴戈看到许多人迅速向刚刚停止的火车头方向拥去，桥面上顿时空旷了许多。

吴戈失去了继续远眺的兴趣，又往前走。铁路南面有一大片果园，绕过这片果园，是一家硅铁厂。硅铁厂的生意时好时坏，只要看看烟囱是否冒烟就可以知道。硅铁厂的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叶早已掉光，枯枝上星星点点残留着蓇葖果。吴戈的娘家就在这棵梧桐树北面不远处的一连片院落中。这是矿上的家属区。中午时分，许多人都在家里吃午饭，街道上能看到的人并不多。吴戈来到家门口，敲门，等着……没有人开门。吴戈再次敲门，仍然没有人开门。妈妈去哪儿啦？妈妈带着家家去哪儿了？

想起来了，家里在外面藏着一把钥匙，妈妈一般懒得带钥匙，回家时信手一摸就可以拿出来开门。妈妈曾经告诉她钥匙藏在哪里。吴戈决定自己找。她记得是在墙上的砖缝里，但仔细看了一遍，几个细砖缝里都没有钥匙。没有办法，吴戈决定在门外等。家门口边上有几块石头，是邻居前几年翻建房屋剩下的。吴戈拣着一块比较平坦的石面坐下。她仿佛能听到家家在屋里哭，但她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妈妈不会把家家独自丢家里的。父母不在，孩子不在，这倒很好，什么也无须挂念。

这时，梧桐树下走过来一个年轻人。明显地，年轻人侧眼看到了吴戈。年轻人走过去后，又回来继续看着吴戈。等到吴戈的目光与年轻人的目光相接，年轻人有些迟疑地向吴戈走来。

“是不是找不到钥匙？”年轻人问。

这个年轻人有些面熟，吴戈可以肯定，她曾经见过他，而且感到不止一次，但她想不起来在什么场合、什么情况下见过他了。

“是的。”吴戈有些不好意思。

“在这儿。”年轻人说着，走到刚才吴戈找过的细砖缝旁边，“你妈把钥匙放在其中一块砖的后面。我试着帮你找找。”

那几块砖都是松动的，可以一下子抽出来。年轻人抽出第二块砖时，果然见到了吴戈熟悉的那把家门钥匙。

“太谢谢你了。”吴戈说，“我妈跟我说过，可我老记不住。”

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居然知道自己家里的钥匙藏在哪里，这难道不奇怪吗？

“对不起，有一次你妈这样拿钥匙，我不小心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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