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妍昨晚说，哥，我想辍学去跟我姐一起打工。家里没钱，她们供我大哥都供不起。我在这里呆的好累，我想走。

当时小治就说，别胡思乱想，这种丧气话，说一说想一想就算了。这里还有我，谁敢把你怎么样，我不会饶了他们。

可妍当时就扭头对小治笑笑，现在想来，可妍那个笑，好凄楚。那就是告别了吧？在小河边的石头上，在晚自习教室未关掉的灯光映照里，可妍留给小治的，是一个好勉强又好温柔的笑。

小治一边跑，一边心里揪了起来。他跑过操场，来到自行车棚那里。找到自己那辆老式的高大的破旧的自行车，骑上后开始用力蹬跑。他骑了十几分钟，满头大汗。那是冬天，可他觉得心里炙热，脚也踩的发了烫一般。

终于在国道上、在尘土飞扬和汽车呼啸过去的风里，看到了可妍的身影。

她穿一件七彩条纹的半长绒衣，她说过那是在外打工的姐姐淘汰下来的。她提着个棕色的皮箱，她说过那是在外地上大学的哥哥丢下不要的。皮箱里，现在应该装着可妍的衣物，书本，碗筷和日用品。

一定是有些沉的，她那个负着重的手臂倾斜着，身子被坠的要歪倒过去一样。她走的很慢，沿着窄窄的马路右边，沿着崖边的灌木草丛，仿佛身子一歪，就会掉进山下的河里。

小治骑的就更快了，到了可妍身边，他跳下车来，真要走，也不给我说一声，我好送你，我知道劝你也没用……

可妍看到他那一眼时，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呆在那里，什么也不知道说。小治接过她手里的皮箱，给捆在后座上。然后留下她坐的位置，骑上车子时，示意她跳上去。

可是可妍不敢在车子跑着时跳上去，小治只好让她坐在前面的横杆上。

那一年，他18，她17。那一年，他们那个小镇还很封建，男生女生说一句话，就有可能被当成绯闻情侣来传开。男生女生骑同一辆车，更是爆炸性新闻。

但是那一天，可妍不怕新闻，小治也不管那是不是新闻。

那一天，小治只知道，可妍是他在信笺里叫了三年的妹妹。可妍也知道，小治是她信任和依赖了三年的哥哥。

但是可妍在小治两臂里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从未离的这么近，他们也从没跟异性离的这么近。他们的呼吸像压抑的风一样紧张和激烈，而小治，则是几度差点将车子骑的倒了下去。他觉得手心在出汗，觉得额头和全身都在出汗。

他们看着前方渐渐到达的路，一声不吭的沉默了似乎有半个世纪。最后那一段路，可妍转头仰起脸问，哥，你会不会来看我？会不会还给我写信？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然后，泪水就扑了一脸。

小治的心，一叶一叶碎开，掉落。他盯着石子凌乱的路面，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