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的林春晓，说话已经很清楚了，只是身子太过瘦弱，说话细声细气的。 这跟他每顿只有小半碗米汤有很大关系。 要不是张柳每天偷偷把自己的口粮分给儿子吃，儿子能不能长这么大都说不定呢。现在听儿子说，是想把东西拿给自己吃，这眼泪就又开始往下掉。 “娘，你别总是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一家人要团结起来，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 林春暖把妹妹手上的伤口洗干净了，看到妹妹即便是疼得眼睛里存了泪，也没再叫一声疼，这心里就更是难过得不得了。 找了块干净的布，把妹妹的小手缠上，然后摸了摸妹妹的头：“娘，妹妹才刚刚五岁呢，就知道保护弟弟了，多勇敢。我们为了彼此，也要勇敢一些，不能一直被他们这么欺负着！咱们又不欠他们的！” 张柳被大女儿的话吓住了：“你们是林家人，总不至于的……那是你奶奶，你二婶，大家都是一家人。”张柳抹不下脸儿来跟自家人翻脸，“不过就是多干点活儿，多出点儿力，没啥的。” “娘，您别天真了。上回我头撞门框上的事还没给您提醒吗？还有这回的事，总是动不动就挨这么重的打，我们还有机会长大吗？奶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换成别人家的孩子试试，她敢这么打他们吗？别人家的爹娘会找她拼命，所以她不敢。我们没有，我们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您和爹要求忍让，然后反省自己，做更多活儿，所以才会被她骑到头上欺负呢！” 张柳被堵得哑口无言。她不是傻子，大女儿的话，她稍微琢磨一下就知道是对的。 可是婆婆和小叔一家，连带着出嫁的小姑子，那是明摆着欺负自己一家人的，但她能反抗么？ 丈夫林大庆是个没法指望的，他不管就是最好的结果了，真要管起来，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到林家人那边，因为自己的不顺服而对自己动手。 这样的环境下，她拿什么反抗？每天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日子就舒坦了吗？所以，她还不如懦弱点儿，起码不会每天挨打。 至于那些难听的骂声，刚开始听的时候，真是想要直接跳井了。 可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虽然还是心里堵得难受，但总不至于要死要活的了。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再也没有活不得的想法儿了，只要能把儿女养大，什么委屈不能受，什么苦不能吃呢？ “春暖，我知道你心疼弟弟、妹妹，娘也心疼，但娘真的不能听你的。因为如果我们反抗了，真动起手来，没人会救得了我们。你们三个都还这么小，就像今天你拿着菜刀是把你奶奶和你二婶吓住了，但如果你爷爷和你叔叔他们在家呢，你又能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冷漠的男人，每次自己挨揍的时候都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张柳就有一种自己死了比活着更好的错觉。 “春暖，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咱们只能尽量躲着，等你和春娇将来嫁出去就好了。” 张柳说完就推开屋门出去了，她没办法面对大女儿那种要刺进自己心里的眼神。 她是如此的窝囊，嫁人以后没有一日不在遭罪，但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到这里，张柳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可意识到自己哭了以后，她连忙用袖子把眼泪擦干了。 大女儿不喜欢她哭。每天哭给谁看呢？又没人心疼。 张柳苦笑了一声，想着自己当闺女的时候，那也是爹妈心疼的孩子呢。结果因为自己嫁进了林家，三天回门、过年过节、孩子出生、满月，就没有一件事儿能回家去，使得娘家人还以为自己嫁了人就不愿意跟他们来往了呢。 在第一年过年的时候，爹爹和哥哥来看过自己一次，结果被婆婆给连损带臊地骂出了门，连顿饭也没吃上，自己却是站在旁边连半句话也没敢说，娘家就再也没来过人了。 一想到爹娘和兄弟，张柳的鼻子就又开始酸起来，只是邻个村儿而已，自己竟然偏偏就回不去。每次一提起回娘家，她就会结结实实地挨顿揍，婆婆打完还要让丈夫接着打，那种没头没脑的疼，真让人难以忍受…… 都怪自己命不好。 张柳想着，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很多孽吧，所以今生才会在林家遭那么多罪呢。 张柳心里苦闷，却并没有走到哪去，而是去了厨房，烧火做起饭来。 家里的活计是一刻也耽搁不得的，自己不做，弟媳也不会想做，到时受责罚的还是他们娘几个。 林奶奶见厨房里有动静，知道肯定是大儿媳开始做饭了，寻着声儿就骂过来了：“你个烂心烂肺的***货，连个孩子都不会教？没有你在我们林家，我们林家可是过得好好的呢，自打你嫁进来，我们家就没消停过！你个惹祸的害人精！” 等迈进门，更是不住地戳张柳的额头。 张柳无处能躲，麻木着一张脸，手下揉着面却没有停下来，她都不知道如果停下手里的活儿，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怎么，没理了？哑巴啦！”林奶奶狞笑着，照着张柳的后背的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用得力气很足，张柳差点趴进面前的面盆里。 “这时候怎么没话了？刚才见到你几个儿女的时候，不是叫嚷得挺欢的么？我就是打他们了，你又能怎么样？这么打还没教好，还不是你个烂货不会生养！你可真是能祸害我们林家！” 林奶奶越骂越来劲儿，手上也没轻了朝张柳的背后招呼。要不是看她正在揉面干活，真该直接拎过来扇她几巴掌的。 林春暖早就听到厨房这边的叫骂声了，冷脸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见娘亲真的一点都不打算反抗，真是又气又急。可她也舍不得娘亲被人这么欺负，几步就蹿进了厨房，把娘亲张柳拽到自己身后。 “娘，被人骂成这样，你还惦记着给人做饭呢。让那家招人稀罕的做饭去，你跟我走！”接着弯身从灶膛里抽出一根带火的柴火来，直接就指向了林奶奶，“你再动下手试试？” 林奶奶吓得一趔趄，张了半天嘴，也没敢再骂一句出来。 “我娘不是不好么？你不是看不上么？那让你看得上的儿媳妇给你做饭，我们还不伺候了呢！只是，你得长点记性，我说过的话是算数的。再敢欺负我娘和我弟妹，我就拿刀砍人，放火烧房！不信，你就试试！” 林春暖举着柴火棒挥了两下，火苗飞溅出来，有两粒溅到了林奶奶的手背上，立刻就有两点红印子，吓得她大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