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左手指尖夹着的那张生死状也‘哗’的一下子,被烛火燃起,化作了灰烬。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
“难呐……”
黑袍书生长叹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他垂头丧气,有些伤感道:“不是不想救……”
“是没人能救。”
也许是被眼前少年点破了心中始终逃避的现实,这几日强行故作的轻松姿态在这一刻如奔涌的洪水,彻底垮了下来。
黑袍书生抬起头,极为真切地反问道:“你以为我不想救皇后娘娘吗?”
“你以为陛下不想救吗?”
“你以为长孙大人不想救吗?”
“在你之前,已经有几十位郎中进宫了,可结果呢?”
“就连你身为太医令的父亲江元洲都对重疾束手无策,从而畏罪自杀……”
言尽于此,几声粗暴的喘息从这位龙武军参军的咽喉发出,压抑到了极致的他终于控制不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黑袍书生发了疯似的骤然起身,咆哮般地对着仰天长啸道:“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救得了!”
“还有谁!”
嘶吼的声浪划破了冰冷的长夜,就连车厢里的烛火也瞬间熄灭。
轰隆隆!
伴随着黑袍书生的几声无望的吼叫,黑暗的天空之中,骤然响起一道惊雷。
电光闪过,将大地照得如白昼一般。
“还有我。”
马车内响起少年平静且不容置疑的声音。
震耳的雷声似乎让黑袍书生稍稍回过了神,他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只好摸索着点起了原本已经熄灭的烛火,借此掩饰。
然而,当烛光照在少年平静脸庞的那一刻,黑袍书生却不禁微微一怔。
他看见了少年眼中的波澜不惊。
看见了少年眼中的从容不迫。
看见了少年眼中的万无一失。
蓦然之间,黑袍书生不由地心生出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恐怕眼前这位少年,真的能救下皇后娘娘的性命!
“唔……”
望着神色失焦的黑袍书生,江少川皱了皱眉头,认真且平静地说道:“你果然不是什么参军……”
“嗯?”
“你说什么?”
黑袍书生微微张着嘴唇,有些呆滞道。
“出发之前,你有意放走那些庸医的时候,我便有些奇怪。”
“你若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就算那些庸医无法医治皇后娘娘的重疾,而你竟然敢阳奉阴违,私自放走他们。”
“还有……”
“方才,我签下的那张生死状,你二话不说便烧了,恐怕这样的欺君之罪,陛下砍了你的头,也着实说得过去。”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参军,对于皇后娘娘的生死,竟然挂心到了如此失态的份上,实在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
停顿了片刻,江少川微眯着双眼,审视着身前人。
“你到底是谁?”
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黑袍书生没有想到,一个从未见过世面,坊间传言的傻子,竟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