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景，让我有片刻的愣神，这是我车祸前所喜欢做的事：一边做着家务，一边哼着歌。我承认，我没有小翠唱得好！但是，那种心情是一样的，我能体会。可是，小翠只是一个保姆，她的快乐从何而来？我知道，女人只有在自己的家里，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忙碌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幸福和满足的心情！

我正发愣的时候，小翠发现了我。她的眼睛亮亮地，说，慧姐，是不是我吵醒你了？不过早上的空气真好，我出去转了一圈，买了菜回来，整个人都感觉精神多了。

她居然买了菜回来！这一点，倒是勤快！我压下想说她的念头，只嗯了一声，摇着轮椅往回走。小翠在我身后说，慧姐，要不明天，你跟我上街吧，早上出去溜溜，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多事！我离开的时候听见小翠在身后轻轻地叹息，说，哦。不知为什么，听到她叹息，我忽然有些心软，可是我是不会出去的，我这样子，出去了有什么用？！

小翠在客厅里擦着桌子，壁墙，我坐在一角静静地看着。她半跪着擦桌子，姣好的身段美妙地横停在我眼前。我想起车祸前，我这样擦桌子的时候，老公会忍不住地扑过来，把我按在地上，说我是在勾引他。那时，我们多么恩爱！可是一场车祸，不仅让我失去双腿，也让我失去了婚姻——他在照顾了我一月之后就提出离婚。

小翠一边干活，一边在那边自说自话。说实在，我并不想开口，半年多的住院，让我失去了交谈的兴趣，除了相依为命的弟弟，我谁也不想理会。那些被辞掉的保姆，背地里说我是一个怪女人。是的，我很怪，车祸让我失去了一切，也让我失去了原来的善良和美丽，我变得冷酷和尖锐。

我听了半天，才听清楚小翠在回忆她的童年。她总是说着说着，就忽然呵呵地笑起来，那神情，那么向往，充满回味。我也想起我的童年，那样的快乐，那样的天真，和弟弟两人，还有父母。那时我们一家，是那么幸福！

我没有再听下去，摇着轮椅静静地退出客厅。可是，在我出客厅的时候，身后小翠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小翠来敲我的房门。她说，慧姐，我想去华西市场买菜，听说那里的东西比较便宜，又新鲜。可是我不认识路，你能带我去吗？

我在床上迟疑，我不想去，可是她说那里的菜便宜又新鲜，这个诱惑了我。我已多年没有工作，积蓄也不多，靠弟弟来养。如今，又多了一个保姆，所以，能省的尽量要省。

于是，在出院半年后，我第一次“走”出家门。出门前，小翠帮我梳了头发，又帮我挑了一件长裙，盖住了我的假肢。

我忽然觉得这个孩子是细心的，也是善良的。她顾及了我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