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有烟在飘荡，淡灰色的。一个肥胖的女人躺在床上，宽厚的手正将一支烟塞进嘴里，却在唇前停下来，看着我。她的身边的床沿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脸色灰暗，眼神哀伤。靠近阳台的角落里的竹编圈椅内，坐着一个40岁左右的男子，嘴里正吐出一缕烟，身子没有表情地欠了欠。

头上落满烟灰的男人跟在我身后，指了指另外一张圈椅，说：“坐吧！”我感觉自己很沉重，坐在那软塌塌的圈椅内。

“我是王筱的舅舅，”我也点了一支烟，同时递给我身边的男人一支，“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的孩子都是为了救人才死了的，我们应该联合起来。”

“就是，我也这么想，应该联合起来。这都4天了，也没有人找我们。”我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的脸色在阳台亮光的映照下好多了，他点上了接过的烟，烟头上火点闪烁了一下，又照亮了他眼角的血色；一缕烟飘过来，和我嘴里冒出来的烟融在一起，罩在了对面床上那女人的前面，那女人朦朦胧胧。他接着说：“我们也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

“还有另外一家，钟广文家，在哪里？你知道吗？”我问。

“也在这楼上，在202房间。”床沿上的女子说。显然她很年轻，像桃儿一样，却没有桃儿悲伤。她的孩子两岁半。

“这是我女儿，黄辉的媳妇，我是黄辉的岳父，叫我老赵就行了。”头上落了灰的老男人看着说话的女子说，“我们岁数差不多吧，看你的头发……王筱的舅舅。”

听完这句话，我心头一震：我老了吗？我知道我老了，就在这3天之内，我老了很多。可是我才47岁啊！想到自己的头发早晨在镜子里一片灰白，有一句话像一只黑色的鸱鸮，从烟雾中飞临这个房间：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能不能叫一下钟广文家属，我们三家一起商量一下这事。”我说。

“去叫一下，看在不在。”老赵看着角落里的人说。他不声不响站起来，出了门，接着将门严严实实拉上，“这是我儿子。”

“这几天，门口经常有一些陌生的面孔，来来回回，我估计是厂里打发的人来监视我们，有时候就敲开了门，进门看看，又说走错了，转身就走了；还有的时候，说是服务员，进门来在房间转一圈，走了！他妈的，这是在监视我们。天呐，你说说，我们反而成了被监控的对象了！”老赵的话说得我头皮开始发麻。

“有这事？”我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