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个信封里面装的,不是信件,而是关于你父亲的一封委任状。”宫崎一开口就让我屏住了呼吸。
陕西耀县辛亥革命起义领导人胡景翼,曾和我父亲是私塾同窗,后来流亡日本,于民国四年护国运动开展时回国,介绍我父亲去云南跟随蔡锷秘密反袁,之后云南独立,护国军安排父亲回陕任职,这个委任状,便是一年前蔡锷东渡日本,临终前亲手写给西北护国军总司令高峻的。
而介绍人胡景翼在流亡日本时,曾受过宫崎的大力资助和保护,回到西安后,胡景翼对宫崎倍加信任,革命军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蔡锷在父亲的委任状后面也附注,西安革命军里有皖系军阀的内奸,必要时可以寻求宫崎的帮助。
陕督陈树藩却设法拦截住了这封委任状,他怕权力外落在我父亲手上,便将它藏在自己的书房里,不料被耿直的起义军在行刺时连同编钟抢盗而去。
目前西安局势混乱,以耿直余部为首的靖国军和以陈树藩为首的皖系军阀正在抢夺西安的控制权,前景不明,本地黑帮哥老会也怕遭到父亲的“革命”而暗中阻止,所以他回陕的路程步步凶险。
“那个敲钟,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我表哥说,这个东西关系到西安城的命运。”我追问宫崎,迫切想知道所有的答案。
“那个东西,确切来说,叫编钟。”
“编钟?”我问,宫崎的讲话,永远在为我打开一扇扇的门。
“对,这套编钟总共有十二个,是按古音里的十二律组成的,每个编钟按音律,都有一个名称。你表哥手上那个,叫姑洗,还有另外十一个,我已经收集好了,藏在崖墓里。这十二编钟,集齐后将由我送到袁克文的手上。”宫崎转过头来望着我说。
“袁克文?!”我倒抽一口凉气,茶碗里抹茶的泡沫渐渐散开。
大名鼎鼎的袁克文是袁世凯次子,在兄弟几人中最为聪慧,原本袁世凯想将他培养成雄霸天下事业的继承人,无奈这个儿子把精力都用在舞文弄墨上面,不仅精通书画、昆曲,在文物收藏方面,也堪称大家。
宫崎便是袁克文在西安搜集文物的代理人,那昭陵六骏其中的二骏,就是由宫崎牵线送给了袁克文。这十二编钟是袁克文苦心孤诣寻求的唐朝国宝,一千多年前,西域龟兹国将其作为贺礼献给了唐玄宗。
袁克文曾经放话,谁为他集齐这十二编钟,他将说服黎元洪给予政治或军事上的支持。
“难怪耿直把这最后一件编钟看得如此重要。”我恍然大悟。但是我最想知道父亲的下落,于是问宫崎。
“西安目前政局动荡,谁都想除掉你父亲这个权力对手,所以他目前只能待在云南观望形势。”
既然已经知道父亲的下落,我打算立即动身去云南找他,却被宫崎不满地拦下:“年轻人如此冲动,在这乱世是件很危险的事。”